2023-12-14
小时候，放短假时我回到老家。父母要工作，于是外公外婆照顾我。
一天，我指着家门旁边的墙，带着哭腔对外婆说：“外婆，你一拳把墙打烂，我们一起出去，不要再去幼儿园了好不好…”
外婆只是安慰我，并没有打烂家里的墙。我感到失落，甚至有点绝望。
从门出去，意味着走下楼梯，走出小区，沿着小坡走到马路上，再到火车站，坐上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，到另外一个更大更杂乱的火车站。幼儿园就在这个火车站附近的嘈杂的街区中一个安静的小巷里。
在幼儿园，午休时我几乎没有睡着的时候。我会趴在床上，望着窗外。窗外，上面大半是灰扑扑的天空，下面一点是许多老旧的招牌。最大的是红色的医院招牌，旁边有几个小一些的黑色的招待所招牌。招牌的字我认不全，但大多带“车站”。这些招牌下面都是灰黑色的老旧水泥楼房。再往下就看不到了，窗户对趴在床上的我来说还有些高。
幼儿园就藏在这堆老旧的水泥房中。不过幼儿园是彩色的，有淡绿的门，彩色的砖外墙。幼儿园教室里有蓝色和各种颜色的桌椅，教室里，左前方的门是厕所，左后方的门里是活动室，右前方是老师的办公室，右后方的门进去就是卧室了。那时我觉得从教室大门进来，空间好大。幼儿园也好大，我常常迷路，但总有认识我的老师把我带回教室。
幼儿园的伙食现在想来还是蛮丰盛的。早上7点是早餐，八宝粥上撒着一层肉松。有肉丝的那几口粥很好吃。午餐各式各样，但我总是要老师或者同学喂。午睡起来，我们要从一个苹果形状的柜子里，拿出贴着我们名字的不锈钢杯子，排队接饮料。我们会喝酸梅汤或者梨汁，有时还有饼干。下午快放学时有水果。我吃得很慢。有一次要去上兴趣班，时间快到了，我想把没吃完的苹果给同学，被老师制止了。还有一天，那天最后一节课是如何剥虾。我听着老师说“千万不要碰到哪里哪里，会很痛”的话，剥得提心吊胆。不过白水煮虾蘸酱油就很好吃。
幼儿园有体贴的老师，和不太熟的小伙伴。在幼儿园时我转过一次班，为了和我父母的朋友的孩子，我的发小，在一个班。在大班时我还留了一级，因为那年地震了，旁边的小学没有招生。
小时候我体弱多病，总是在学期结束前就生病，于是提前离开。还有一次，儿童节的集体表演本来有我的位置，但我感冒得厉害，于是更早地离开了。每学期我在幼儿园待的时间其实比其他人少很多。
幼儿园真好呀。但离开家去幼儿园，在那时就变得那么不好。那时，看着幼儿园门口撕心裂肺的哭闹着的其他孩子，我觉得好伤心好害怕。但母亲说那是坏孩子。于是我不哭，只是在门口迟迟不肯放开妈妈的手，问着还有几天放假，说一些问一些没有意义的话，直到妈妈说上班要迟到了，转身离开。我才慢慢地走进教室。
我应该去哪里吃早饭？应该怎么拿早饭？我不知道，但是好像照着别的小朋友做就可以。于是我跟着那些听得明白老师话的，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的，是老师口中的好孩子的小朋友，一起排队拿早饭，开始漫长的在幼儿园的一个白天。
后来我了解到，我是幼儿园里最听话的一群孩子之一。就是太迷糊了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再之后就没什么和幼儿园相关的记忆了。
现在幼儿园所在的区域，也就是火车站附近，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。那个老火车站也被拆了，正在重建。我曾经的家也在那片区域，我早已认不出原来的样子。
我还依稀记得去幼儿园的路。听到车站大钟响6下，起床，从老旧的水泥楼里出来，经过熙熙攘攘的小巷，经过车站广场，再穿过小巷，到幼儿园的门口。坐在座位上，一口一口舀起肉丝和粥，对面窗户是蓝灰色的天空和黑黢黢的楼房招牌的影子。